《在自己身上,克服這個時代》在線閱讀試讀|理想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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編者的話

 

新媒體當?shù)赖哪甏?,出版真的像?ldquo;蝸牛慢吞吞”。

一本書,往往花費數(shù)月,乃至經(jīng)年,才得脫手付印,面呈讀者。與其他媒介相較,慢,怕是出版的宿命。

說媒介即信息,那么,出版的慢,會不會影響到一本書所傳遞的信息呢?一種步履遲鈍的信息。

“理想國”一年出版新書百多種,舉行論壇、沙龍、讀書會等活動也有百多場。這些書與活動,或許也可看作是“理想國”對于這個時代要說的話。當然,有些話到了嘴邊,又咽回去了。

話題雖然零散紛紜,但態(tài)度、旨趣,甚至立場,大致還是有的。因此起意編輯這樣一本書:以一年為限,從出版的書、舉辦的活動中,選出有意思的篇章,輯成“理想國的話”,一年一年出下去。

如果出版可稱為一個緩慢的媒體,希望“理想國的話”,說一句,是一句。

2015年10月

 

[代后記]在自己身上,克服這個時代

 

劉瑞琳

 

“在自己身上,克服這個時代。”這句話,是尼采在一百多年前說過的。今天聽來,依然具有穿透我們心靈的力量。因為對今天的中國,對我們的時代來說,這個永恒的主題卻具有了特別的新意。

“時代”,是一個具有魔力的詞;它就像是《指環(huán)王》里的那一枚魔戒,人人都想戴上它,人人都想站在時代的潮頭浪尖,人人都害怕被時代拋棄。歷史上,有太多時代的弄潮兒被時代所吞噬,也有太多英雄豪杰因為克服了自己的時代,推動了時代的進步,而成就功名,造就偉業(yè)。

人在時代中。某種意義上可以說,人,終其一生,都在處理跟時代的關(guān)系。我們批評這個時代,我們卻和我們所批評的東西如此相似;我們與這個時代抗爭,而我們抗爭的手段卻來自這個時代;我們試圖逃離這個時代,最終卻發(fā)現(xiàn),所謂時代,其實就是我們自己。

“在自己身上,克服這個時代。”其實就是說:要克服我們自己。而克服,并非簡單的批評,嘲笑,抗爭,或者逃離??朔侵竵碜晕覀儍?nèi)心的某種覺醒。

現(xiàn)在想一想,我真的是非常幸運,二十多年來,能夠一直從事自己熱愛的出版工作。而書籍,又是那么奇妙的一個東西。它誕生于自己的時代,卻又呼應(yīng)著過往的歲月,召喚著未來的日子。每一本偉大的書,其實都渴望著超越它的時代。我們在每一本偉大的書身上,都可以看到它與時代搏斗的痕跡。而我們這些做書的人,也在這個過程中,和書一起,與時代搏斗,并參與到一個追求不朽價值的文化進程中去。這,或許是一個做書人最大的幸運和光榮。

下面,我會與大家分享一下我們做過的幾本書,看看它們是如何克服這個時代的。

 

2005 年,我們出版了陳丹青的一本書,叫作《退步集》。在此之前,陳丹青剛剛宣布,因為無法忍受日趨功利和僵化的教育體制,決定辭去清華大學(xué)的教職,由此引發(fā)了媒體和社會的廣泛關(guān)注和爭議。而在這本書里,陳丹青對于中國藝術(shù)、城市、教育、文化等諸多領(lǐng)域、種種現(xiàn)象,進行了痛快淋漓的批評。

書出版后,受到讀者的熱烈歡迎,一口氣賣了二十多萬冊,還獲得了國家圖書館的文津獎。

很多人問:為什么這本書叫《退步集》呢?香港的詞作家林夕就說過,光“退步”這個書名就讓他心有戚戚,他說:“大部分人都患上了進步強迫癥,忘了順其自然,讓目標若有若無……”

我覺得林夕所說的“進步強迫癥”非常傳神。不過,就個人層面來說,每個人追求更美好、更幸福的生活,當然無可厚非?,F(xiàn)在的問題是,我們這個時代,這個社會,患上了“進步強迫癥”,并以進步、發(fā)展、富強的名義,劫持了我們每個人應(yīng)有的自然而然的生活。

記得在2011年動車發(fā)生事故的時候,有一條微博寫道:“中國,請停下你飛奔的腳步,等一等你的人民,等一等你的靈魂,等一等你的道德,等一等你的良知!”

與動車一般飛速前進的時代相對照,“退步”是一個無奈但卻清醒的選擇:既然我們不甘于隨波逐流,那么不妨自甘退步;我們不愿意被時代所裹挾,那么我們就回歸自身。

退步,還有一層意思是說:“始終將自己置身于歷史之中。”

陳丹青是我所見過的,少有的真正具有歷史感的作家。雖然他并非專業(yè)的歷史學(xué)者,但往往能以一種歷史的視角看待我們今天的問題。他一再強調(diào)記憶的力量。因為我們的歷史被一重重的謊言所遮蔽,被一代代的遺忘所割裂,我們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以一個時代涂抹另一個時代,以一個時代覆蓋另一個時代。

“退步”,就是要退回到歷史中,恢復(fù)我們的記憶,這樣,才能真正認識我們所處的時代。

這就是我今天想和大家分享的第一本書,以及它給予我們的啟迪—

面對時代的喧囂,我們不妨退一步,退回到自我,退回到歷史,退回到基本的人性與價值,從而獲得審視這個時代所必需的距離,獲得與這個時代周旋的余地。

 

記得還是在2008年,奧運會前后,西藏事件,汶川地震,火炬?zhèn)鬟f,發(fā)生了太多的事情。各種紛亂與喧囂,令人目不暇接。在這個時候,我讀到了梁文道寫的一篇關(guān)于西藏事件的文章,《為西藏問題尋找最大公約數(shù)》,文章中透露出的理性、睿智,乃至慈悲,給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。我當時就想,有機會一定要為這個人出書。

在這一年的年末,我們出版了梁文道的《常識》。這本書就像是給我們這個時代的各種狂熱妄想開出的一劑解藥。到今天,銷量已經(jīng)超過了三十萬冊。

《常識》的熱銷,說明我們真的是處在一個常識稀缺的時代。我們這個時代,有太多的主義、思想和理論。與它們相比,常識顯得樸素得多。面對光怪陸離的中國現(xiàn)實,我們能夠擁有的最謙遜,最理智,也最誠懇的立場,或許就是—回到常識。

回到常識,我們就能開啟一個公共討論的空間。我們所有人,都可以作為一個有理性的公民,參與到公共話題的討論中去。我們所有的討論的基礎(chǔ),就是常識。

依靠常識,我們可以抵御各種極端的主張;通過常識,我們尋找解決各種問題的最大公約數(shù)。

回到常識,不僅是我們面對這個眾聲喧嘩的時代的理性選擇,而且也是我們在出版方面一直以來的追求。

我們做出版,抱持的是一種文化的立場、價值的立場,而非利益的立場,更不是政治的立場。但在這個變革的時代,各種思潮、理論、學(xué)說,層出不,各執(zhí)一端。出版作為一個公器,如何既能夠參與這個時代的變革,又能夠具有超越這個時代的眼光與堅守?

我想,很重要的一點就是,回到常識。我們需要依靠常識,在體制約束與獨立思考之間尋找平衡,在各種思潮之間保持清醒。

如果說,《退步集》給予了我們一個審視時代的立場,那么可以說,《常識》給予了我們一個與這個時代相處的態(tài)度,那就是:不困于主義,不惑于現(xiàn)實,回歸理性,在常識中尋找共識。

 

今年初,我們推出了理想國版龍應(yīng)臺“人生三書”,剛好這一年也是她的《野火集》出版三十周年。剛剛我們推出了《野火集》的三十周年紀念版。

當年,《野火集》在臺灣出版的時侯,二十一天就加印了二十四次,臺灣幾乎每個家庭都有一本。這把野火,對臺灣民主浪潮的勃興,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。

但在《野火集》出版后的這三十年里,歷史似乎跟我們開了個玩笑。

我們眼見了臺灣民主浪潮的興起,眼見了政黨的興替,眼見了反對者變?yōu)閳?zhí)政者,執(zhí)政者又變?yōu)殡A下囚,眼見了民間社會的興起、言論自由的勃發(fā),也眼見了文化品質(zhì)的衰落、理想主義的幻滅。這三十年里臺灣的民主化歷程,就像是我們經(jīng)歷的另一場人生。

龍應(yīng)臺在序言里問道:從威權(quán)到民主,不是從奴役到自由嗎?可臺灣的現(xiàn)實卻告訴我們:奴役的反面并不意味著是自由。

原來,威權(quán)時代有威權(quán)時代的壓迫,民主時代也有民主時代的捆綁。

美國作家菲利普·羅斯(Philip Roth)回憶1970年代他訪問捷克的情形時說,“我用一句話來比較捷克作家和我們美國作家的處境:在那兒什么也不許做,但每件事都很要緊;在這兒什么都可以做,但什么都無關(guān)緊要。”

我們目前的處境或許是:凡是無關(guān)緊要的,我們什么都可以去做。而要緊的事情,我們要么不能去做,要么不知道什么是真正要緊的事情。

身處這樣一個時代,我們依然需要野火。這也是我們出版《野火集》三十周年紀念版的意義。

這野火,不是別的,就是啟蒙。用康德的話來說,就是走出不成熟的狀態(tài),勇于運用自己的理智。

今天我們再讀《野火集》,已經(jīng)有了不一樣的體會,我們已經(jīng)知道,啟蒙是一個沒有盡頭的過程,而過程,可能比目標更重要。

這是我想說的第三個意思:想要克服時代,我們要有足夠的耐心,沒有一勞永逸的勝利,只有一代人一代人的薪火接力。

 

上面我們所談的,或許過于宏大了。有人會說,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陳丹青、梁文道、龍應(yīng)臺那樣,有能力,也有機會去超越這個時代,甚至改變這個時代。但我想說的是,想要克服這個時代,恰恰需要我們每個人的努力,只有我們在自己身上克服了自己,我們才有可能克服這個時代。

我很喜歡我們出的一本書,叫作《留住手藝》。里面講述了十多位日本手藝人的故事。他們中有木匠、鐵匠、船匠、竹編手藝人,等等。每個人都在一項單純的手藝中,投注了一生的心血。他們與他們的手藝已經(jīng)長在了一塊兒。他們死掉了,手藝也消逝了。手藝消逝了,會覺得可惜。但度過這樣的一生,卻沒有遺憾。

我們曾經(jīng)出過一本有大量歷史照片的書,因為是歷史照片,很多都布滿了刮痕、臟點,我們的藝術(shù)總監(jiān),花六七個小時,用鼠標一點一點地,以純手工的方式,擦去了一張圖片里的上萬個臟點。為什么要用手工的方式呢?因為如果使用電腦程序里的去雜點一鍵工具,就會丟失掉圖片里很多豐富的細節(jié)。這本書的出版單純?yōu)榱诵迗D就花費半年的時間。

對于大多數(shù)人來說,這些照片上的刮痕與臟點,似乎是無關(guān)緊要的事情。在這些無關(guān)緊要的事情上面,耗費這么多的時間和心血,值得嗎?

面對這些照片上的刮痕與霉點,我仿佛看到了我們所經(jīng)歷的各個時代,就這樣草草過去,就這樣敷衍了事。我們習(xí)慣了帶著臟點的照片,習(xí)慣了玻璃建筑上的污垢,習(xí)慣了大街小巷的小廣告,習(xí)慣了下雨天的污水橫流,也習(xí)慣了在霧霾中生活……我們習(xí)慣了把一切都推諉給時代,然后詛咒這個時代。

對于中國人的馬虎、不認真,魯迅在世時就已經(jīng)提出了批評??善褚廊蝗绱?。

據(jù)說,日本京都大德寺附近,有一家開了一千多年的小食店,幾乎與京都同歲,他們家只賣一樣?xùn)|西,一種烤著吃的小年糕。雖然看似簡單,但一家人還是全力以赴,一絲不茍。

每次看到這樣的手藝人的故事,我都很感動。在他們面前,時代,時間,似乎都消失了。我只看到一種專注而決絕的精神。

這是我想說的第四個意思:真正能夠穿越時代而不朽的東西,其實是我們每個人的精神,一種專注而決絕的專業(yè)精神。這種精神,我們每個人身上都有,只是看我們有沒有勇氣與毅力去堅守。

 

2010年9月,我們推出了一個新的文化品牌:“理想國”。

在我們心目中,“理想國”將不僅有書籍的出版,還包括各種文化創(chuàng)意產(chǎn)品,以及沙龍、講座、展覽等文化活動。“理想國”的理念是“想象另一種可能”,我們嘗試思考出版的另一種可能,生活的另一種可能,乃至文化的另一種可能。

我們在2010年和2011年舉辦了兩屆理想國年度文化沙龍,數(shù)千位從全國各地趕來的年輕人在這里相遇,思想碰撞出火花,青春洋溢著熱情,一時間盛況空前,仿佛小小的文藝復(fù)興。

2011年夏天,理想國被搜狐網(wǎng)和百道網(wǎng)評為首屆“出版創(chuàng)意品牌機構(gòu)”,年底,《新周刊》做年度新銳榜大盤點時,把年度品牌授予了“理想國”。

然而,“理想國”在我們這個時代,到底具有什么樣的意義呢?它是我們近年來常常談到的文化創(chuàng)意產(chǎn)業(yè)中的一個新品牌,還是可以有更深遠的寄托?

我想用梁文道寫的一段話來描述我心目中的“理想國”—

這不是一個國家,而是一個跨越地理界限的社群……他們會為了彼此的歧異而爭辯,卻又分享某些模糊的理念與價值……他們開始自覺到“我們”的存在。這個“我們”不是政治的附庸,也不再是宗教的侍從。“我們”乃是一群屬于理性、理念及理想的共同體。

我想,“理想國”之所以受到大家的關(guān)注,不僅僅是因為它出了一些好書,舉辦了一些活動,還在于它喚醒了我們的理想情懷,給予我們想象另一種可能的勇氣。

 

好了,讓我們再回到尼采的那句話:“在自己身上,克服這個時代。”

不斷克服自己的有限性,不斷趨近那個永恒的價值。如果能夠這樣,那么,理想國就在你的身邊。

《在自己身上,克服這個時代》封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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